Chapter 12 被自己發過的誓言毒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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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被自己發過的誓言毒啞
柏鏡川真的啞了。
下屬發來郵件找他開會，他都伸手示意對方出去，幹脆戴上耳機裝作打電話。顏面全無的柏鏡川好感度連跌，等級升不上去，所有的天賦能力都只有 10%，瞬移都不夠到公司樓下，只能擠進電梯打車回家。骰子在旁邊一直說話：“李博德，你讓人家忘了自己的心血，好殘忍，換作是我也會讓你閉嘴的。現在你啞巴了，怎麽辦，我已經幫你搜索了十個討好女孩的方式，多多聯系讓她回心轉意吧……”
就沒有給骰子的禁言鍵嗎？
他在菜單中尋找自救的方法，訓練區三天內不開放，沒有辦法通過升等級獲得好感度；無法通過對話獲得好感度，姜幻又不理他，萬神之境收走了他的休息區和換裝區，洗澡時間也變短了。三分鐘內快速洗澡跑出來的柏鏡川看著烘幹一半的西裝，硬著頭皮穿上，冷得連打幾個噴嚏。受制於系統給出的判罰，但沒有想到會如此淒慘。穿著潮濕的西裝出現在街頭，後背貼著發冷的衣服讓他再一次感慨，沒有飯吃沒有房子住，被迫穿濕衣服出門，別人不相信你的人品，否定就能讓對方喪失部分權利，做人有什麽意義，純受罪。
想起那個老父親的仿生人，本質上他和那位父親沒有區別，沒有感情糾葛，但真的遇到感情問題，只能做有皮囊沒靈魂的假人。
他輕輕嘆了口氣。
煎餅早餐鋪在距離公司不遠的小路口，柏鏡川最近難得覺得好吃，十分喜歡和攤販挑選食材，但想到選擇豆皮不放蔥雙倍香菜加澱粉火腿腸都不能說，他只能拐彎進了咖啡廳。排隊輪到他，店員低著頭半天也沒聽見面前的人說話，擡起頭看到一個長相出眾的人努力克制著暴躁的樣子也很納悶：“先生您是需要一份藍莓貝果套餐是嗎？”
柏鏡川擺了擺手又指著菜單上的字敲了敲，店員看了他的臉轉過身去做咖啡。身後兩個排隊的女孩竊竊私語：“天啊，這麽帥的男人不會說話，暴殄天物啊。”
無法反駁也懶得回頭，柏鏡川從店員手中接過冰美式和牛肉可頌。剛出門就被一條薩摩耶撞到，咖啡灑了滿地，可頌也被狗迅速吞了。這一切發生還沒到半分鐘，女主人慌張地跑著出現在視野，對著他們沖過來： “對不起啊，我家這個是領養來的，不聽話。累死我了，還掙脫牽引繩，知不知道找你多難？看到人家女孩子就沖，又不會說話，丟了我去哪找你？人家喜歡你嗎？莽撞！”
早飯沒得吃在會議室裏饑腸轆轆，桌上不知道被誰放了巧克力，柏鏡川拿著進了辦公室，剛進門就聽到了實習生的心聲：柏老師好帥，他拿了我的巧克力！
姜幻拿著早餐進來，本該喜歡糖分的柏鏡川對巧克力沒了食欲，直接開會。
大屏幕上男主坐在咖啡廳裏。鼠標挪動視角，男主看向鼠標，像跟隨戀人的呼喚。窗邊有陽光灑進來，也可以調節到夜間模式，他突然回想起在魔蕪城時能夠調節的燈光和窗外景色的咖啡店。虛擬的場景就是這樣被做出來，毫無靈魂地被操縱著真假。那他究竟屬於哪個場景，游戲，漫畫，還是小說？沒能被制作完全就拋棄，那他為什麽還擁有《情潮》這樣的作品？
姜幻坐在長桌的另一側，頭發松松地挽在頭頂，看著投影發楞，目光瞟到他又很快地縮回去，像是故意無視他。畫面中，咖啡廳裏望向窗外的新男主角正在等人，視線看過來溫柔又安靜，樹影落在窗上，仿佛在他臉上微微擺動，眼波流轉，畫面唯美。
阿基拉打開了另一個約會場景。從第一視角去看男主，他遞過來一個禮物，是一串經緯度數字。點擊後會在地圖上看到一個心形小島，風吹過樹葉飄下的脈絡像少女的發絲，他溫柔且堅定地說：“對你，我只有一個答案——我會堅定地走向你。無論你能感受得到多少，只要現在這一刻記住了我，我就是為你存在的。也不用擔心錯過我，過去的日子沒有和我一同走過，當你真正喜歡我的那天起，我開始為你而生。”
主打臺詞都是姜幻寫的：“勇敢的人先感受世界，愛是打破次元的披荊斬棘的劍。”
臺詞十分唯美，柏鏡川和姜幻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30。」
對視一眼也可以有好感度嗎？
辦公室的人都在“哇哦”，姜幻抿著嘴聳了聳眉，仿佛別人送來的讚美和自己接受的不在同一個波段。柏鏡川盯著屏幕上迎著風的男主角——無論能不能說話，他都認不清此刻自己的感受。男同事撓了撓頭：“現在我們動捕是很先進的。但我不理解，只是預設了性格，他有基礎設定再加上能觸發的對話，就能讓用戶得到情感需求嗎？不覺得太虛假了嗎？擁抱和觸碰是很難實現的，現實生活中能抱不是更好嗎？可能我是個男的，太難理解了。”
姜幻十分專註，沒有放過表達觀點的機會：“男人的最大魅力是給女性想象力。浪漫的情景就是組成回憶的關鍵。當掛念一個人的頻率和呼吸一樣，生活裏開始留存他的痕跡，這才是感情的開始。不是說現實中的男人有多麽不好，但女性尋找靈魂伴侶也是一種選擇。”
這樣的話讓男同事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只是幾句臺詞，柏鏡川的心臟有種被針線牽扯的感覺。他隱約明白這種心頭蒙著陰雲的感覺從何而來。姜幻關註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即便獲得了好感度，即便幫她解救了她的合作夥伴，她依舊有自己的目標和動力，目光短暫停留在他身上又很快會挪開。他自認是細膩入微的人，讀心的天賦無法在她身上作用，她並未打算和自己擁有交集。
因為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而焦慮，這不應該，絕對是人設的錯；他可是個迷人的反派，如今卻陷入情緒的漩渦裏無法掙脫，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美術組在規劃新的場景，聊到了郊區的天文館，覺得這位眼波流轉的男主需要一個專屬於他的戀愛基地，與會同事看著投屏的天文館的照片，集思廣益如何做出更適合男主角的天文館。柏鏡川想起來到現實世界之前偶遇的天文館，他就是在那裏聽到了冰川碰撞和鳥獸鳴啼，星際流轉光影交錯，奇妙的感覺對於戀愛再適合不過……
他還在噤聲，什麽都做不了。
“柏老師，這個文案和現在男主的動畫您有什麽意見嗎？”
他張開嘴也說不出話，只能搖了搖頭，整個會議室見他沈著臉否定，越發鴉雀無聲。骰子悄悄冒出來笑：“李博德，看到沒有，姜幻的文案寫得多動人，勇敢的人才能享受世界，你還是不夠努力。哦，忘記了，你被自己的大話毒啞了啊。”
怎麽努力？嘴都被堵住了！
連骰子都不能反駁，柏鏡川憋著一肚子火還忍耐饑餓，最後也沒吃實習生送的巧克力。
姜幻才沒心情關註柏鏡川。她所在的樓層左邊一直空著，右邊最近裝修，白天進進出出的工人 8 點開始鉆墻，晚上回家她經常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虎著膽子推開門進去，正好看到了偷偷住在裏面——三個工人。姜幻掉頭就跑，裝修至少還要持續半年，她火速裝了攝像頭，每天入夜都有報警——不同的人在門口晃。她不敢回家，最近盡可能拖時間在公司加班。
阿基拉愁眉苦臉地拍她的肩膀，問她外包的女孩有沒有聯系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個人最看重的做外包的合作對象因為被男朋友騙了錢，直接消失在聯系人列表，卡著時間交不上稿又聯系不上，愁得頭疼。
“之前看她在朋友圈半夜發過一次抱怨，說和男友吵架，男友當街下跪還哭，路人都趕緊逃了，她那個瞬間沒有被感動，只覺得害怕。後來在家裏約會也掐過她的脖子還摔東西，她謀劃著分手，但不知道該怎麽辦。估計是分組發的，而且沒幾分鐘就刪掉了，我加班打車無聊刷到的。”
“你知道她家住址嗎。”
“知道。但她願意我們過去嗎？沒拿我們當朋友吧？”
“那能怎麽辦，Echo（HR）堅決認為外包不可以給門卡，她來交東西都沒人給她開門，我周六在家，還是特意過來給她開門陪她加班的。”
“你知道她的地址吧？還是空了去看一眼，我有點擔心。如果只是躲著我們那沒關系，結清款項就行了，把文稿盡可能收齊，如果真的不安全至少能幫個忙。”
“姜幻，不是我說，別多管閑事。實習生和外包就是化妝品小樣，種類多，價格便宜，還不用簽合同，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嗎？你又不是什麽魔卡少女櫻貓眼三姐妹，怎麽總想著幫他們一把呢？”
她當然不能不管。外包的女孩是自己的師妹，戲劇學院戲文系畢業一兩年的自由職業者，負責地圖裏一些 NPC 的人設包裝，算是“填肉”的位置，已經合作了七八個月，為了要個全職的機會很努力，所以口碑一直很好。姜幻慣性覺得現實世界的男人很愛發瘋，多半和男人有關，反正晚上不敢回家，索性拉著阿基拉去一看究竟。循著地址走進老小區摸到單元樓，在樓下已經聽到了哭鬧和拉扯的聲音。女孩哀求著“求求你，不要再來了”，卻一直被拉著袖子扯來扯去；身上是條棉布印花舊裙子，扯得漏出肩膀，頭發淩亂，眼淚泛著光，在臉上畫出道道溝壑，完全沒有尊嚴。姜幻直接沖過去拉住了男人死命向後拖拽，力氣大得唬住了男人——兩秒。
“放開他，你這樣我們要報警了！”姜幻的手臂卡在男人喉嚨用腿踢他的膝窩把男人放倒，男人咣當一聲坐在地上，連同姜幻和女孩一起人仰馬翻——學了三年柔術還算有點用。女孩掙脫著逃開幾步，男人才發現身後是個不認識的女人，發瘋般大喊：“關你們屁事，滾！”
男人聲嘶力竭，有一種喝多了的瘋勁。老小區裏只有垃圾桶旁邊有一盞暗暗的燈，家家戶戶關著門，獨棟的單元門沒有其他行人路過。男人看到了姜幻和阿基拉，甩開她們朝著女孩撲過去：“寶寶，跟我上樓，我們自己的事你叫外人幹什麽！”
“她們是我的同事！”
“瞎說，你哪有同事？你不是沒工作嗎？我已經回頭了，你可憐可憐我。”
姜幻聽懂了，女孩瞞著男人工作，以為裝無能沒用就能分手。姜幻又沖過去阻攔：“別聽他的，沒有人回頭是為了再愛你一次，還在家門外拖拽，buff 都疊滿了還信他幹嗎？”
“放屁！”男人聲音明顯扭曲了：“家務事和你們有什麽關系，跟你們有什麽關系？我們都談到結婚那步了，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至少今晚不能靠近她！你沒看到她在發抖嗎！”姜幻回頭看阿基拉，“幫我個忙！至少把他拉開！”
阿基拉急得跳腳也不敢靠近：“我在報警！我們就算趕他走也是治標不治本，今天趕走了明天就不會來嗎？”
男人用力推開了姜幻，姜幻咣地一聲落地，尾椎骨都快斷了，半天沒能爬起來。男人拖著女孩走進單元門有些得意：“少管閑事，談戀愛關起門來是一家人，你們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別逼我報警……”
至少要拖住時間。姜幻又一次沖上去，集結了力氣對著男人露出的小腹揍了一拳，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他媽的，又鹹又臭，今天也厭男。男人在姜幻後背猛錘幾下，要死，體力相差太多了，無論學了什麽功夫，每周花三次時間也都是花拳繡腿，力氣終究拗不過憤怒的男人……
背痛，氣也短，他媽的要死了，對這個社會來說大家都是化妝品小樣，今天就算死在這兒，一個月內《熱戀大陸》肯定也能招到新文案，家裏估計都不會給她買個貴一點的風水墳頭。
這操蛋世界就沒人管管嗎？
單元門還沒關上，被強硬地拉開了。柏鏡川示意女孩進單元門鎖門，一只手把男人從門裏扯了出來。男人對突然出現的幾個人越來越困惑，伸手推柏鏡川：“他媽的，你又是誰？”
柏鏡川一言不發，只用力捏緊了男人的肩膀，不說話的戰神在這個瞬間看似吃虧，但姜幻覺得他帥爆了，像陰陽師星史郎，夜禮服假面，黃金聖鬥士沙加。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
他閃躲開男人砸過來的垃圾桶，心裏的厭惡到達了極點——這麽臟的東西竟然用來砸他？
臟汙的味道單元門樓下都聞得到，沒有人出來幫忙。柏鏡川松開手站在男人面前，男人憤怒值到了頂峰，拳頭對著臉和耳朵招呼過來，柏鏡川只閃躲並不還手，菜，太菜了，拳拳打空，臉上甚至寫著無聊。女孩的眼神依舊充滿恐懼，忍不住想追出去關切男朋友，她被阿基拉拽回懷裏，柏鏡川脫下西裝拋了過來，被姜幻接住遮在女孩身上。姜幻心裏長嘆一口氣——幫得了今天幫不了以後，戀愛腦等於降智，這世界是不是誰談戀愛誰發瘋。
兩個人到達三個女孩的視線死角，姜幻只聽見幾聲鈍鈍的打鬥，男人發出淒厲的慘叫。等四下安靜，姜幻快步走過去，男人頭插在垃圾桶裏倒在地上，柏鏡川幹幹凈凈，面容十分平靜。他從西褲口袋裏拿出一條黑色薄手帕，靜靜地擦拭手指，似乎並不願承認這種螻蟻的打鬥和自己有關。姜幻問：“你還好嗎？”
柏鏡川一言不發，姜幻心想，又被這人給裝到了。
「你已購買並使用道具“磁場絕緣”。請規定不會再相見的作用力範圍。目前您的上限為五公裏，是否選擇？」
「你已經選擇“是”。」
外包的女孩朝前走了一步。視線恰巧落在胸口和鎖骨，柏鏡川禮貌地退了一步。
“您是新的制作人嗎？我肯定給姜老師及時交稿，能不能給我個門卡，修改的時候我可以在公司改，不需要工位，在你們空桌子寫就可以……”
柏鏡川只沈默地看著三個女孩。外包工作的女孩沒有得到回覆，頹喪地道謝，越發覺得難堪，把垃圾桶推回了原來的位置，打開單元門上樓了。三個人在樓下看著一到六樓的感應燈亮了再黑下去，阿基拉忍不住開口，柏老師，我都分不清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了，她那麽可憐，至少安慰幾句吧。
對方依舊沒有回答。姜幻歪著頭偷偷看他——他在想什麽？覺得今晚的鬧劇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嗎？覺得女孩太麻煩了嗎？沒有預料到在都市裏年輕女孩的處境會如此不安全嗎？覺得女性經常圖窮匕見的樣子很歹毒嗎？但他眼底的審視裏為什麽帶著不悅和悲傷呢？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等級升至 Lv 16，獲得道具兌換券*1，獲得金幣 5000。」
阿基拉摸了摸姜幻的手臂：“想什麽呢？我們的多管閑事結束了。走吧？”
秋夜很涼，不能說話的柏鏡川沒有要回西裝，單薄地走進沒有盡頭的夜裏，不再理會沒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給這個世界笑看他的機會。
姜幻察覺到了上司的失落，什麽都會甚至利落得令人小鹿亂撞的人落寞的背影一直在她眼前浮現，她拍了拍阿基拉的肩膀：“接下來交給你了，我有點事情要做。”
“去幹嗎？”
“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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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鏡川真的啞了。
下屬發來郵件找他開會，他都伸手示意對方出去，幹脆戴上耳機裝作打電話。顏面全無的柏鏡川好感度連跌，等級升不上去，所有的天賦能力都只有 10%，瞬移都不夠到公司樓下，只能擠進電梯打車回家。骰子在旁邊一直說話：“李博德，你讓人家忘了自己的心血，好殘忍，換作是我也會讓你閉嘴的。現在你啞巴了，怎麽辦，我已經幫你搜索了十個討好女孩的方式，多多聯系讓她回心轉意吧……”
就沒有給骰子的禁言鍵嗎？
他在菜單中尋找自救的方法，訓練區三天內不開放，沒有辦法通過升等級獲得好感度；無法通過對話獲得好感度，姜幻又不理他，萬神之境收走了他的休息區和換裝區，洗澡時間也變短了。三分鐘內快速洗澡跑出來的柏鏡川看著烘幹一半的西裝，硬著頭皮穿上，冷得連打幾個噴嚏。受制於系統給出的判罰，但沒有想到會如此淒慘。穿著潮濕的西裝出現在街頭，後背貼著發冷的衣服讓他再一次感慨，沒有飯吃沒有房子住，被迫穿濕衣服出門，別人不相信你的人品，否定就能讓對方喪失部分權利，做人有什麽意義，純受罪。
想起那個老父親的仿生人，本質上他和那位父親沒有區別，沒有感情糾葛，但真的遇到感情問題，只能做有皮囊沒靈魂的假人。
他輕輕嘆了口氣。
煎餅早餐鋪在距離公司不遠的小路口，柏鏡川最近難得覺得好吃，十分喜歡和攤販挑選食材，但想到選擇豆皮不放蔥雙倍香菜加澱粉火腿腸都不能說，他只能拐彎進了咖啡廳。排隊輪到他，店員低著頭半天也沒聽見面前的人說話，擡起頭看到一個長相出眾的人努力克制著暴躁的樣子也很納悶：“先生您是需要一份藍莓貝果套餐是嗎？”
柏鏡川擺了擺手又指著菜單上的字敲了敲，店員看了他的臉轉過身去做咖啡。身後兩個排隊的女孩竊竊私語：“天啊，這麽帥的男人不會說話，暴殄天物啊。”
無法反駁也懶得回頭，柏鏡川從店員手中接過冰美式和牛肉可頌。剛出門就被一條薩摩耶撞到，咖啡灑了滿地，可頌也被狗迅速吞了。這一切發生還沒到半分鐘，女主人慌張地跑著出現在視野，對著他們沖過來： “對不起啊，我家這個是領養來的，不聽話。累死我了，還掙脫牽引繩，知不知道找你多難？看到人家女孩子就沖，又不會說話，丟了我去哪找你？人家喜歡你嗎？莽撞！”
早飯沒得吃在會議室裏饑腸轆轆，桌上不知道被誰放了巧克力，柏鏡川拿著進了辦公室，剛進門就聽到了實習生的心聲：柏老師好帥，他拿了我的巧克力！
姜幻拿著早餐進來，本該喜歡糖分的柏鏡川對巧克力沒了食欲，直接開會。
大屏幕上男主坐在咖啡廳裏。鼠標挪動視角，男主看向鼠標，像跟隨戀人的呼喚。窗邊有陽光灑進來，也可以調節到夜間模式，他突然回想起在魔蕪城時能夠調節的燈光和窗外景色的咖啡店。虛擬的場景就是這樣被做出來，毫無靈魂地被操縱著真假。那他究竟屬於哪個場景，游戲，漫畫，還是小說？沒能被制作完全就拋棄，那他為什麽還擁有《情潮》這樣的作品？
姜幻坐在長桌的另一側，頭發松松地挽在頭頂，看著投影發楞，目光瞟到他又很快地縮回去，像是故意無視他。畫面中，咖啡廳裏望向窗外的新男主角正在等人，視線看過來溫柔又安靜，樹影落在窗上，仿佛在他臉上微微擺動，眼波流轉，畫面唯美。
阿基拉打開了另一個約會場景。從第一視角去看男主，他遞過來一個禮物，是一串經緯度數字。點擊後會在地圖上看到一個心形小島，風吹過樹葉飄下的脈絡像少女的發絲，他溫柔且堅定地說：“對你，我只有一個答案——我會堅定地走向你。無論你能感受得到多少，只要現在這一刻記住了我，我就是為你存在的。也不用擔心錯過我，過去的日子沒有和我一同走過，當你真正喜歡我的那天起，我開始為你而生。”
主打臺詞都是姜幻寫的：“勇敢的人先感受世界，愛是打破次元的披荊斬棘的劍。”
臺詞十分唯美，柏鏡川和姜幻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30。」
對視一眼也可以有好感度嗎？
辦公室的人都在“哇哦”，姜幻抿著嘴聳了聳眉，仿佛別人送來的讚美和自己接受的不在同一個波段。柏鏡川盯著屏幕上迎著風的男主角——無論能不能說話，他都認不清此刻自己的感受。男同事撓了撓頭：“現在我們動捕是很先進的。但我不理解，只是預設了性格，他有基礎設定再加上能觸發的對話，就能讓用戶得到情感需求嗎？不覺得太虛假了嗎？擁抱和觸碰是很難實現的，現實生活中能抱不是更好嗎？可能我是個男的，太難理解了。”
姜幻十分專註，沒有放過表達觀點的機會：“男人的最大魅力是給女性想象力。浪漫的情景就是組成回憶的關鍵。當掛念一個人的頻率和呼吸一樣，生活裏開始留存他的痕跡，這才是感情的開始。不是說現實中的男人有多麽不好，但女性尋找靈魂伴侶也是一種選擇。”
這樣的話讓男同事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只是幾句臺詞，柏鏡川的心臟有種被針線牽扯的感覺。他隱約明白這種心頭蒙著陰雲的感覺從何而來。姜幻關註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即便獲得了好感度，即便幫她解救了她的合作夥伴，她依舊有自己的目標和動力，目光短暫停留在他身上又很快會挪開。他自認是細膩入微的人，讀心的天賦無法在她身上作用，她並未打算和自己擁有交集。
因為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而焦慮，這不應該，絕對是人設的錯；他可是個迷人的反派，如今卻陷入情緒的漩渦裏無法掙脫，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美術組在規劃新的場景，聊到了郊區的天文館，覺得這位眼波流轉的男主需要一個專屬於他的戀愛基地，與會同事看著投屏的天文館的照片，集思廣益如何做出更適合男主角的天文館。柏鏡川想起來到現實世界之前偶遇的天文館，他就是在那裏聽到了冰川碰撞和鳥獸鳴啼，星際流轉光影交錯，奇妙的感覺對於戀愛再適合不過……
他還在噤聲，什麽都做不了。
“柏老師，這個文案和現在男主的動畫您有什麽意見嗎？”
他張開嘴也說不出話，只能搖了搖頭，整個會議室見他沈著臉否定，越發鴉雀無聲。骰子悄悄冒出來笑：“李博德，看到沒有，姜幻的文案寫得多動人，勇敢的人才能享受世界，你還是不夠努力。哦，忘記了，你被自己的大話毒啞了啊。”
怎麽努力？嘴都被堵住了！
連骰子都不能反駁，柏鏡川憋著一肚子火還忍耐饑餓，最後也沒吃實習生送的巧克力。
姜幻才沒心情關註柏鏡川。她所在的樓層左邊一直空著，右邊最近裝修，白天進進出出的工人 8 點開始鉆墻，晚上回家她經常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虎著膽子推開門進去，正好看到了偷偷住在裏面——三個工人。姜幻掉頭就跑，裝修至少還要持續半年，她火速裝了攝像頭，每天入夜都有報警——不同的人在門口晃。她不敢回家，最近盡可能拖時間在公司加班。
阿基拉愁眉苦臉地拍她的肩膀，問她外包的女孩有沒有聯系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個人最看重的做外包的合作對象因為被男朋友騙了錢，直接消失在聯系人列表，卡著時間交不上稿又聯系不上，愁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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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不能不管。外包的女孩是自己的師妹，戲劇學院戲文系畢業一兩年的自由職業者，負責地圖裏一些 NPC 的人設包裝，算是“填肉”的位置，已經合作了七八個月，為了要個全職的機會很努力，所以口碑一直很好。姜幻慣性覺得現實世界的男人很愛發瘋，多半和男人有關，反正晚上不敢回家，索性拉著阿基拉去一看究竟。循著地址走進老小區摸到單元樓，在樓下已經聽到了哭鬧和拉扯的聲音。女孩哀求著“求求你，不要再來了”，卻一直被拉著袖子扯來扯去；身上是條棉布印花舊裙子，扯得漏出肩膀，頭發淩亂，眼淚泛著光，在臉上畫出道道溝壑，完全沒有尊嚴。姜幻直接沖過去拉住了男人死命向後拖拽，力氣大得唬住了男人——兩秒。
“放開他，你這樣我們要報警了！”姜幻的手臂卡在男人喉嚨用腿踢他的膝窩把男人放倒，男人咣當一聲坐在地上，連同姜幻和女孩一起人仰馬翻——學了三年柔術還算有點用。女孩掙脫著逃開幾步，男人才發現身後是個不認識的女人，發瘋般大喊：“關你們屁事，滾！”
男人聲嘶力竭，有一種喝多了的瘋勁。老小區裏只有垃圾桶旁邊有一盞暗暗的燈，家家戶戶關著門，獨棟的單元門沒有其他行人路過。男人看到了姜幻和阿基拉，甩開她們朝著女孩撲過去：“寶寶，跟我上樓，我們自己的事你叫外人幹什麽！”
“她們是我的同事！”
“瞎說，你哪有同事？你不是沒工作嗎？我已經回頭了，你可憐可憐我。”
姜幻聽懂了，女孩瞞著男人工作，以為裝無能沒用就能分手。姜幻又沖過去阻攔：“別聽他的，沒有人回頭是為了再愛你一次，還在家門外拖拽，buff 都疊滿了還信他幹嗎？”
“放屁！”男人聲音明顯扭曲了：“家務事和你們有什麽關系，跟你們有什麽關系？我們都談到結婚那步了，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至少今晚不能靠近她！你沒看到她在發抖嗎！”姜幻回頭看阿基拉，“幫我個忙！至少把他拉開！”
阿基拉急得跳腳也不敢靠近：“我在報警！我們就算趕他走也是治標不治本，今天趕走了明天就不會來嗎？”
男人用力推開了姜幻，姜幻咣地一聲落地，尾椎骨都快斷了，半天沒能爬起來。男人拖著女孩走進單元門有些得意：“少管閑事，談戀愛關起門來是一家人，你們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別逼我報警……”
至少要拖住時間。姜幻又一次沖上去，集結了力氣對著男人露出的小腹揍了一拳，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他媽的，又鹹又臭，今天也厭男。男人在姜幻後背猛錘幾下，要死，體力相差太多了，無論學了什麽功夫，每周花三次時間也都是花拳繡腿，力氣終究拗不過憤怒的男人……
背痛，氣也短，他媽的要死了，對這個社會來說大家都是化妝品小樣，今天就算死在這兒，一個月內《熱戀大陸》肯定也能招到新文案，家裏估計都不會給她買個貴一點的風水墳頭。
這操蛋世界就沒人管管嗎？
單元門還沒關上，被強硬地拉開了。柏鏡川示意女孩進單元門鎖門，一只手把男人從門裏扯了出來。男人對突然出現的幾個人越來越困惑，伸手推柏鏡川：“他媽的，你又是誰？”
柏鏡川一言不發，只用力捏緊了男人的肩膀，不說話的戰神在這個瞬間看似吃虧，但姜幻覺得他帥爆了，像陰陽師星史郎，夜禮服假面，黃金聖鬥士沙加。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
他閃躲開男人砸過來的垃圾桶，心裏的厭惡到達了極點——這麽臟的東西竟然用來砸他？
臟汙的味道單元門樓下都聞得到，沒有人出來幫忙。柏鏡川松開手站在男人面前，男人憤怒值到了頂峰，拳頭對著臉和耳朵招呼過來，柏鏡川只閃躲並不還手，菜，太菜了，拳拳打空，臉上甚至寫著無聊。女孩的眼神依舊充滿恐懼，忍不住想追出去關切男朋友，她被阿基拉拽回懷裏，柏鏡川脫下西裝拋了過來，被姜幻接住遮在女孩身上。姜幻心裏長嘆一口氣——幫得了今天幫不了以後，戀愛腦等於降智，這世界是不是誰談戀愛誰發瘋。
兩個人到達三個女孩的視線死角，姜幻只聽見幾聲鈍鈍的打鬥，男人發出淒厲的慘叫。等四下安靜，姜幻快步走過去，男人頭插在垃圾桶裏倒在地上，柏鏡川幹幹凈凈，面容十分平靜。他從西褲口袋裏拿出一條黑色薄手帕，靜靜地擦拭手指，似乎並不願承認這種螻蟻的打鬥和自己有關。姜幻問：“你還好嗎？”
柏鏡川一言不發，姜幻心想，又被這人給裝到了。
「你已購買並使用道具“磁場絕緣”。請規定不會再相見的作用力範圍。目前您的上限為五公裏，是否選擇？」
「你已經選擇“是”。」
外包的女孩朝前走了一步。視線恰巧落在胸口和鎖骨，柏鏡川禮貌地退了一步。
“您是新的制作人嗎？我肯定給姜老師及時交稿，能不能給我個門卡，修改的時候我可以在公司改，不需要工位，在你們空桌子寫就可以……”
柏鏡川只沈默地看著三個女孩。外包工作的女孩沒有得到回覆，頹喪地道謝，越發覺得難堪，把垃圾桶推回了原來的位置，打開單元門上樓了。三個人在樓下看著一到六樓的感應燈亮了再黑下去，阿基拉忍不住開口，柏老師，我都分不清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了，她那麽可憐，至少安慰幾句吧。
對方依舊沒有回答。姜幻歪著頭偷偷看他——他在想什麽？覺得今晚的鬧劇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嗎？覺得女孩太麻煩了嗎？沒有預料到在都市裏年輕女孩的處境會如此不安全嗎？覺得女性經常圖窮匕見的樣子很歹毒嗎？但他眼底的審視裏為什麽帶著不悅和悲傷呢？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100，等級升至 Lv 16，獲得道具兌換券*1，獲得金幣 5000。」
阿基拉摸了摸姜幻的手臂：“想什麽呢？我們的多管閑事結束了。走吧？”
秋夜很涼，不能說話的柏鏡川沒有要回西裝，單薄地走進沒有盡頭的夜裏，不再理會沒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給這個世界笑看他的機會。
姜幻察覺到了上司的失落，什麽都會甚至利落得令人小鹿亂撞的人落寞的背影一直在她眼前浮現，她拍了拍阿基拉的肩膀：“接下來交給你了，我有點事情要做。”
“去幹嗎？”
“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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